新年许愿的习俗从哪里来?

新年,是这样一个时刻:在漫漫无涯的时间荒野中,它为我们切分出了一段崭新的开始。从这个新的开始往前看,我们重新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于是,在这样一个崭新崭新的2020年的开端上,我们难以免俗地,要许下新年愿望。新年许愿的习俗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们中国人的春节,当然也是在庆祝辞旧迎新,但我们似乎没有在大年初一为新的一年列愿望清单的习俗。春节更多的是强调亲人团聚,因此我们庆祝春节的方式是走亲访友。

但新年许愿在英美等国家已经形成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关于这一习惯的来源,现今能考察到的记载都与宗教有关。早在公元前1000年,古巴比伦人就有在新年时候向他们的神许愿及承诺的传统,内容大多关于他们会按时归还借来的工具及器物。在中世纪,骑士们在每年圣诞季结束时,要举行孔雀誓言典礼,承诺对骑士精神的坚守。在基督教中,封斋节期间,基督徒也会有类似的习俗,反思过去一年中自己行为上的过失,并且为新一年立下行为的准则。

圣灰节时,人们在身上或头上撒灰表示对自己过去行为的反思与悔改。

我们不难发现,新年许愿这一传统跟反思、悔过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如同我们在列下2020年新年愿望的时候,也会为自己2019年的生活做一个梳理和反思。这一点,在基督教传统中表现得十分明显。每年的圣灰节

(Ash Wednesday,复活节前的第七个星期三,一般在二月份)

,根据圣经及教会的训导,人们会在身上或头上撒灰,象征为过去一年自己的行为做忏悔。圣灰节到复活节期间的40余天,都属于封斋节,在这期间,人们通过斋戒的形式,清理、沉静自己的身心。

虽然如今在英美等国家,基督徒也并非全然严格按照圣经训导,过圣灰节及封斋节,但这一反思、悔过、改正自己行为的习俗一直保留在人们的生活传统中。每年新年,这样一个辞旧迎新的时刻,正好是个绝佳的契机,用来反思、总结、展望。于是,宗教传统中种种对自我反思及成长的要求,就被人们潜移默化地集中到了新年时刻。

在我们中国人的文化记忆中,似乎没有这样一个传统节日,是专门用于反思悔过、总结人生的。但这样一种总结与展望,简直可以说是人类的本能,我们的老祖宗孔夫子早就有关于吾日三省吾身的训诫。于是,我们也逐渐将阳历新年用于同样的用途。

只有10%的人,能真正完成新年愿望

相信这两天,大家都感受到了朋友(和自己)争相开列新年计划跃跃欲试的激动心情。但我们也在心里隐隐地担忧:这些计划估计大部分会随风而去,并不会真的变为现实。英国布里斯托大学的心理学教授理查德·怀斯曼

(Richard Wiseman)

曾在2007年针对新年愿望这事儿做了一个样本量为3000人的研究。他发现:制定新年计划的人群中,88%的人最终都失败了。也就是说,只有10%左右的人能够真的完成他们在年初制定的计划,虽然52%的人在一开始时都感觉自己胜券在握。

美国有群数据控们创建了一个名为统计学大脑

(statisticbrain)

的网站。在该网站上,他们引用斯克兰顿大学及《临床心理学杂志》的数据,发现最受美国人欢迎的新年愿望清单都与改善外表、时间管理以及自我成长有关。位居前五位的新年愿望清单为:减肥、让日常生活更有条理、学会理财、充分享受生活以及保持身体健康。其他受欢迎的新年愿望还有,戒烟、学习一项新技能、坠入爱河、有更多时间跟家人相处。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咱们的新年愿望也跟美国人民差不多。在争先恐后地开列新年计划的同时,在年底鬼哭狼嚎地表示虚度时光的趋势,全世界人民也都大同小异。

去广场参加集体新年倒计时,成为许多城市居民选择跨年的方式。

为什么愿望总是如此容易出现,而实现却总是如此困难?拖延症,大概是我们很容易想到的答案。现代社会,几乎人人都感慨自己有拖延症。事实上,就连开列新年愿望这件事情本身,也是一种拖延症。

当我们说我要在新年完成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指的新年是一段抽象的、模糊的时间概念。它给了我们足够的缓冲,不管到底能不能完成,我们至少拥有未来的365天去完成这些愿望,这听起来总是充满希望的。希望令我们感觉良好,这种感觉良好的感受往往在每年12月31日晚上的23:59分达到顶峰。不信,回想一下前面两天的情绪变化,我们最享受的,是新年倒计时即将从2016年12月31日跨进2017年1月1日的那个瞬间,即使这个瞬间短暂到只有一秒钟。

随着新的一年真正开始,我们列下的新年愿望清单就逐渐显得不那么诱人了。对中国人来说,等到春节也过完,我们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才会真的停歇下来,开始为还未执行的愿望清单感到些许焦虑。等到一年过半,我们大概已经把新年愿望这回事儿抛到脑后了,剩下来的只是忙着应付当下的每一天。

我们真的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吗?

当然,除了拖延症,大多数人无法完成新年计划也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总有些计划之外的突发事件,它们累积起来足以导致自己难以完成原定计划。再比如,我们可能并不真的了解自己,我们以为自己想要的是A,但尝试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我们想要的是B,等我们朝B努力了一段时间,或许我们又发现自己想要的是C。

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困难。如果说,我们并不真的了解自己的欲望,又或者,我们定下了自己的愿望,却根本无法达成它。那么,根本的怀疑最终会指向:我们真的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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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真的有自由意志吗:意识、抉择与背后的大脑科学》,Michael S. Gazzaniga著,钟沛君译,猫头鹰出版社 2013年3月版

自制力、自律、意志力……,在讲究效率的现代社会,这些是我们常常听到的词汇,也是成功人士必备的素质。但是,人类是否真的拥有自由意志是心灵哲学上一直在争论的话题。

所谓自由意志,是说我们有能力摆脱身体与本能的束缚,完成自己内心所做的选择。我们认为人类应当有超越头脑的能力,或者说,我们应当拥有心灵。这种灵魂意识,或者说自由意志,正是我们超越其他动物的特质所在。人类的法律正基于自由意志所建,比如我们认为一个人如果用刀将人刺伤,那么应当负责任的是这个人,而不是那把刀。因为人有自由意志,而刀却没有,因此人应当为自己的自由意志所做的选择承担责任。一个精神病人则通常被认为不拥有自由意志,基于此理念,精神病人杀人并不承担刑事责任。

但自由意志是否真的存在?不少生物学家都曾经对人类大脑的选择行为进行过研究。研究人员使用大脑扫描器扫描人类执行一个决定的过程,发现当我们产生一项行为之前,大脑总是能提前7秒钟获知我们的行为。也就是说,我们以为自己的行为是由自己的意识(自由意志)决定的,而实际上它只是大脑执行一套神经传输代码的必然结果。

《自由意志与道德责任》,徐向东主编,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12月版

这会推导出,意识不是决定我们行为的原因,而是在我们行为做出过程中的外显。决定我们行为的计算在未进入我们意识时早已进行或完成,而当我们意识到我们该做出选择时,选择已经完成。这意味着,我们实际上无法依靠意识决定自己的选择。如果我们的科学有一天能够进展到破译大脑内进行各种选择与行为的代码,那么我们就完全能够模拟建造出人类的心灵,并能够预知这一心灵将做出的所有行为。

当然,有很多学者、生物学家、哲学家并不同意这种决定论,坚决地为人类的自由意志辩护。人类是否拥有自由意志,仍然是哲学史上争论不休的话题。不过,在经历了这些怀疑之后,还是让我们先回到我们的新年愿望上来。如果你相信自由意志,那么你当然应当通过增强自控力来实现自己的新年愿望,并且你的自由意志将完全可以帮助你完成这一过程。

如果我们以最坏的结果——即人类的自由意志并不存在,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选择来假设。那我们的新年愿望则只是大脑执行了一套程序的结果,能否完成这套程序,也得有赖于大脑是否能执行另一套程序。那么,我们需要做的,是发现并且保持住大脑的这套程序。换句话说,这个过程可以理解为,如果我们能够不断发现大脑中有利于我们执行新年愿望的那个反射过程,并且不断强化它,那我们就可以利用大脑的反射惯性,不断靠近和完成自己的新年愿望。

希望等到下一个年底,我们回望2020年的时候,能够发现自己属于那少数的、完成心愿的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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